第240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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蔺承佑和滕玉意相视一笑,忙皱眉应道: “徒孙愚钝,但求师公亲自指点。” “瞧见那双绛色绣线鞋了? 此鞋名叫引商鞋,取自‘引商刻羽之音’,乃当年元阳道君身边最善音律的金仙子所制,里头藏着九地三十六音,惯能迷惑邪祟,主人越通音律,便越能借此鞋克制邪祟,阿玉穿上这鞋,也就不用琳琳琅琅带上一堆东西了。 “还有那个墨绘弹弓,里头藏着三昧真火,弓身才巴掌大小,藏在袖子里丝毫不突兀。 “那个玛瑙银薰球叫紫灵天章球,看着与寻常香囊无异,里头却藏着两条隐影玉虫翅,掷地后能化作一对玉色蝴蝶,一只蝶翅上纂写着太上大道君的《大东真经》另一只蝶翅上写着《命召咒文》法力虽不算多强,但也能帮主人抵御好一阵邪魔了,此物系在身上,岂不比阮咸之类的乐器轻便甚多?” 蔺承佑边听边把这三样宝贝找出放到滕玉意面前: “听见了? 这是师公赏你的,还快谢谢他老人家。” 滕玉意痛快上前稽首,扬声道: “多谢师公赏宝。” 清虚子心肠一软,俯身搀起滕玉意,然而对着蔺承佑时,依旧没什么好脸色: “东西好归好,也得看人家认不认主,先让阿玉试试。 臭小子,到院中起坛去。” 蔺承佑忙捧着三样法器出了屋,先将其放到院中的供案上,忙活得差不多了再请师公入坛。 清虚子步罡踏斗,逐一扯下法器上的封条,一场法事做下来,三样法器上方的宝光似乎更为炽目了。 蔺承佑把滕玉意拉到供案前: “现在可以试了。” 滕玉意最感兴趣的是那双引商鞋,好奇上前摸了摸,隐约感觉鞋在动,她只当是错觉,刚要将其捧下供案,那双鞋突然像长了脚似的,自行从供案上跳下来,啪嗒啪嗒往另一头跑了,亏得蔺承佑身手极快,才将其逮回来。 清虚子摇了摇头: “这双鞋的第一任主人金仙子,第二任主人是玄光真人。 两位真人都是出了名的体态丰腴,这鞋习惯了那样的重量,怕是不喜欢体格轻盈的主人。” 那就没法子了。 清虚子忽又一拍脑门: “瞧师公这记性,那枚紫灵天章球素来只认内蕴道家真气的主人,阿玉不通道术,香球未必肯认她。” 滕玉意一下子失望到极点,她虽跟着蔺承佑学过一些皮毛,蔺承佑也给她渡过几回内力,但远远称不上“内蕴道家真气”看来香囊球也指望不上了。 她干脆直接去触摸墨绘弹弓,就在这时候,那枚玛瑙银薰球猛不防从盒中探出,沿着供案滴溜溜往前滚,一直滚到滕玉意腰间的位置才往下落,一落下,刚巧缠上了滕玉意的裙绦。 滕玉意愕了愕,蔺承佑笑道: “那就是它了。” 滕玉意匪夷所思: “可我没有道家真气——” “看不出它喜欢你吗?” 蔺承佑若无其事道,“对这样的器灵来说,或许投缘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清虚子狐疑地瞅着徒孙,滕玉意也是满腹疑团。 蔺承佑分明在打岔,不管了,回头再细问好了,滕玉意笑吟吟捧起银薰球,万分珍重地摸了摸: “你叫紫灵天章球对不对? 我叫阿玉,旁边这位是我夫君蔺承佑,你且安心跟着我,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。” 银薰球在滕玉意的掌心里滚来滚去,模样亲昵极了,滚着滚着,洞眼里突然探出四只小小的触角俏皮地摇了摇。 绝圣和弃智乐不可支: “这对蝴蝶性子真好玩,它们是在同嫂嫂打招呼么?” 清虚子叮嘱滕玉意: “它们嘴馋得很,供奉时切不可大意,供奉的法子佑儿知道,切莫供奉晚了。” 滕玉意忙应了。 清虚子瞟了眼徒孙: “法器挑好了,臭小子也该称心如意了,别在这儿缠磨师公了,走吧走吧。” 蔺承佑却不肯走: “我和阿玉既来了,不蹭您一顿午膳是绝不会走的。” 清虚子鼻哼一声,自顾自踱步走了,然而脸孔板得再紧,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。 蔺承佑拉着滕玉意回库房帮忙整理。 先把剩下的宝器重新归位,又仔细检视那些上了锁的道家秘籍。 滕玉意一看便知蔺承佑是做惯了的,一面帮着四处扫尘,一面问: “你常整理库房么?” “师公他老人家年事已高,我不忍心他老人家操劳,能帮着打理一处便是一处。” “师兄可心疼师公了。” 弃智接过话头,“虽说去大理寺应职后越来越忙了,师兄也几乎每晚都回观里歇寝,白日有空时,也总会过来帮忙打点庶务。” 滕玉意微怔,蔺承佑一回头,笑道: “你在想什么?” “我在想往后我和你要多过来陪陪师公……” 说话时一抬头,就看到蔺承佑盯着搁架上的某一处发怔。 “怎么了?” 蔺承佑伸臂往搁架里探去,从搁架与墙缝当中,艰难地取出一个牙制书签,拍掉上头的灰尘,还原出里头的底色,东西年头很久远,牙色都泛黄了。 之前大约是塞在搁架的隔层后头,所以一直没瞧见,刚才一下子把那么多法器全部搬下搁架,导致不小心挪动了位置。 好在上头的刻字是清晰的。 “天昌十一年,收此书。” 滕玉意和蔺承佑同时露出讶异之色: “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东西了。” 蔺承佑认出是师公的笔迹,不由回视面前的那层搁架,上头有个上着锁的小木匣,刚巧这木匣他再熟悉不过,因为里头正好存放着那本《绝情蛊》 从书签跌落的位置来看,当初这书签是放在这本《绝情蛊》秘笈里的。 蔺承佑怔住了,当初他一直以为这本书是师公从无极门那帮邪道手里缴获的,但从书签上的年岁来看,这本书明明四十年前就到了师公的手里。 四十年前师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寻到了这本书,过后却一直没用,直到十年前他因为懵懂莽撞,误中了铜锥里的蛊毒。 滕玉意也想通了这一环,一时说不出的诧异,绝情蛊自是为了绝情,难道道长也有过求而不得的人? 可道长一生都孑然一身,她本以为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有动过情念。 是了…… 当年清虚子道长拼死救下圣人,又含辛茹苦将其养大,为了哺育圣人没少吃苦头,因为过惯了清苦的生活,还养成了悭吝的毛病,据说道长无怨无悔养大圣人,只因与圣人那位惨死的生母蕙妃是家乡的旧识。 可听说蕙妃阴差阳错早早就进了宫。 …… 若非极其痛苦,老道长想必不会想到用《绝情蛊》这种邪术来压制自己的思念。 蔺承佑只出了一会神,就迅速把牙制书签收入自己袖中,随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,继续收捡旁处。 蔺承佑不说,滕玉意自然也不会提。 四人从库房出来,绝圣弃智怕师公责骂,磨磨蹭蹭练功去了,蔺承佑和滕玉意去上房陪清虚子,又沏茶又陪着打坐,有说有笑把上房弄得片刻不安宁。 清虚子烦不胜烦,然而怎么也舍不得赶他们走。 正闭目打坐,忽觉四周安静不少,清虚子奇怪地睁开眼,看着两个孩子坐在窗前榻上研究一本《命召咒文》 蔺承佑点了点书页: “跟我念,‘兆汝欲切邪辟鬼,当被符。 符者,天地之信也’。” 滕玉意跟着念完这句,随即闭上眼把剩下的部分一口气背出来,声音脆若黄鹂,而且整篇文连一个字的错漏都无。 蔺承佑眼里满是笑意。 滕玉意重新睁开眼睛,单手支颐望着蔺承佑: “你说的,只要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,你就教我使符,你瞧,现在我可都记住了。” 蔺承佑从袖中抖出一张符,扳开滕玉意的手指让她夹好。 “看好了啊,我只教一遍。” 滕玉意目不转睛点头。 清虚子露出蔼然的笑容,这一幕让人心绪宁静,他调匀气息,重新合上眼睛。 两人在观里用过午膳,清虚子自称要午歇赶他们走,蔺承佑和滕玉意不好再赖着,只好从上房出来。 下台阶时,滕玉意忍不住转头看蔺承佑,蔺承佑从头到尾没问过师公那枚牙制书签的事。 她回头望了望,尽管隔着重重院门,也仿佛能看到清虚子道长那清瘦苍老的容颜,那样一位古板严肃的老人,却有着这世上最深沉最宽厚的爱。 滕玉意心下惆怅,两人走到一株相思树前时,蔺承佑抬起右手,不过须臾工夫,那根牙制书签便化作齑粉,纷纷扬扬落入泥土中。 “走吧。” 蔺承佑挥手撒完粉尘,洒脱地牵着滕玉意往前走,滕玉意回头望着院中的相思树,许久,轻轻喟叹一声。 有些无法言说的爱意,就让它永远尘封在记忆中吧。 *** 二人刚回到成王府,宽奴牵着俊奴跑来: